艺术评论
个人随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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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意的风景

——陈辉与他的绘画作品

卢新华

 
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,陈辉就开始悄悄的专注彩墨画探索。那时,他的画一面世,便赢得专家们的认可,寻常百姓的叫好。无论是官方,还是私家, 索画者络绎不绝。有人喜欢他的画,他自得其乐,或慷慨相送,或小取笔润以励再出新作。陈辉的绘画创作在他的同代人中,是入道较早者,也可谓佼佼者。

 

陈辉早期的绘画作品之所以得到大家的喜爱,是因为他画的题材大多是山村小景、茫茫雪原、山野小路和湖光山色。这些来自大自然的诗意画面,极易唤起人们的诗性感悟和审美联想。另一方面,他一开始就注意克服中国传统绘画的视觉弱势,关注现代绘画的审美走向,紧紧抓住中国水墨精神,以西方绘画色彩的视觉形式表现大自然的诗意和现实生活的诗性。因而他的画色彩淡雅,悠远宁静,格调清新,笔意富有节奏,形式和内容雅俗共赏,具有较强的现代审美性,不管是东方人,还是西方人都能看懂他的画。

 

然而,陈辉并不满足自己小有的成功,而是以对艺术的赤诚,以自己充沛的精力,聪明的才智和执著的探索精神,深入向传统绘画艺术学习,向西方绘画艺术学习,向融会中西绘画艺术精神典范的艺术大师们学习。从陈辉十几年来探索的轨迹我们可以明显看出,他早期的作品风格,既吸取融贯中西的艺术大师林风眠等前辈探索的技法和风格,又吸取身边颇有绘画成就,走在前列的老师和同事之长。但他却不是盲目照搬,而是以对艺术的敏锐感悟和灵气,解构东西方绘画艺术的传统和大师们的艺术语言形式和风格,寻找适合自己人格境界的语言形式,探索自己生命体验的艺术风格和形式。

 

 一个艺术家的风格和样式的确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,要打入传统,又不能被传统束缚,要学习他人的长处,又不能受他人长处的摆布,要“道法自然”,又不能受制于自然,这就需要艺术家有胆有识,才能找到自己的情感和精神归属,确立自己的风格和样式。

 

那么,这胆识何来?它来自艺术家人格境界和修养的不断提升,也来自对艺术生命形式的终身体悟,还来自心路的漫漫之旅和苦苦熬煎。陈辉这十几年来的创作探索正是这样走过来的。他长期身兼教学管理工作,又有教学任务,但他将创作与行政事务和教学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,做事机敏,且干净利落,为人直爽却不乏幽默,只见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,似乎那结实、健康的身躯有散发不完的诗性。因而,无论寒暑,还是节假日,我常常见到陈辉不是挟着画卷,就是扛着宣纸,或拿着画布,总是在工作室与家之间来去匆忙的奔走着,在国内外的各种绘画展览上来回穿梭着。这一切都是创作探索的动力贯穿其中。有时见他呈兴奋状,可能是他的创作收获带来的喜悦,有时见他沉默不语,也许是创作的困惑带来的苦恼。我想,正是这创作中的喜悦和困惑的不断交替,使他不断超越,拿出的画总会给人一个新的面貌。他的作品风格和形式在创作的流变中渐渐积淀,在积淀中,人与画境,画与人境同时升华。

 

现代探索中西绘画结合的一个最显著的特点,就是画家要在西画和中国画两个创作领域,搭起一座沟通东西方绘画精神的桥梁,才能跨越两种文化的鸿沟,创出自己的新图式,搭建起新的精神家园。这是一个艺术家精神探索的孤独历程,也是一个艺术家超越传统,寻找自己的语言和风格的漫长之路。融贯中西绘画艺术精神的林风眠,、徐悲鸿、吴作人、李可染、石鲁、吴冠中等艺术大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。他们为此付出了终生的努力。陈辉选择的绘画艺术探索道路也注定要走这条路。

 

陈辉既画油画,又画彩墨画。在他的画室,总能见到板刷、毛笔、墨、水彩、丙烯、宣纸、画布、水的预备状。他见缝插针,随时调动笔、墨、彩、纸、画布的一切表现力,创造出诗意的现场:

 

他时而遨游在色彩的音乐世界,时而又飘逸在水墨的空灵世界,有时又沉没在彩墨的浪漫世界; 无论陈辉使用板刷,还是用毛笔,它们横空出世,似劈,似崭,似扫,似拖,似皴,似点,似舞……笔之所至,水墨四溢,墨彩横流,油彩的诗性砰发,那笔笔相压,那一笔紧压一笔,在紧要关口和水、墨、彩交汇的重要部位,他紧紧咬住不放,水与墨、水与彩、彩与墨相会相分,薄薄的、洁白的宣纸以它的生命之性托起水与色的飘逸,托起墨与彩的厚重,托起水与墨的灵透;白色的画布以他的空灵奏出华丽的色彩乐章。一个大千世界的动人图景呈现在我们的面前。

 

你看,江边的那夕阳归舟,如血的残阳,金色的岸边,或天光水色,云山雾气的风景,或都市一瞥、山村小景,还有日常所见的平凡之物,都来自生活,但在陈辉的笔下,那墨,那色,相会相分,墨更加润泽,色彩更加饱和、纯净;那大面积的红色浓烈而不艳丽,那黄色透亮而不浮躁,那蓝色静谧而不单调,那墨色浓重而不成沉闷。这是色彩和墨在笔意的统领下,在宣纸和画布上展开的情感冲撞和纠葛,孕育了无数灰色的生命,活跃了画面的勃勃生机,使主调强烈、明快、丰富;特别是画面富有智慧的笔意构架与自然形态的关系,及色彩冷暖和笔触大小对比的空间关系的控制,所形成的对抗与协调,协调与对抗,使画面具有无限的张力。那似曾相识非相识的画面,那景,那物已超越其本身,色彩与笔意的形式将时间、空间锁进了诗性的永恒。那似真实,却非现实的画面将我们带入一个诗意的境域。是水墨、还是彩墨、油画?是写实、还是写意、抽象?似很难区分。这是诗意的风景。

 

从陈辉创作的众多绘画作品可以看出,他既无法了结水墨的情缘,更无法抵御西方色彩魅力的诱惑。他似乎画不够水墨,但水墨之性却难以使他尽兴,他似乎更画不够色彩,但西方的色彩观念又使他的情感难以皈依;他喜欢现实生活的真实,但过于真实却媚俗;他喜欢写意的超然,但过于的超然却缥缈无根;他喜欢抽象的妙悟,但离开生活的抽象却欺世盗名。我感到情感的诗性,使陈辉在绘画创作工具、媒材、形式、内容的多样性上,难以取舍。这是他的困惑。也许这种多样性的驾驭和统一正是陈辉的个性特点的基础。

 

有一天,陈辉突然跑到欧洲的花都——法国巴黎。我想,他去这西方艺术之都的圣地,是寻他的色彩之梦,还是“取经” 、“解惑”?或者寻找他的“新衣”?

 

三个月的欧洲之行,陈辉不仅饱览了西方绘画艺术发展的过去与现在,而且感受到西方绘画形式、风格的形成和发展与文化背景的关系。在西方绘画艺术的斑斓世界里,在众多绘画艺术大师林立的作品前,也许他感到了从未有的孤独,也许作为一个旁观者,他终于看到了中西方绘画艺术精神的真谛。

 

陈辉在欧洲的游历中,创作激情的涌动,将他又带回到自己的精神故园,他更加迷恋水墨、彩墨。他以敏锐的目光,通过水墨、彩墨的独特语言形式,寻找自己对物与景的语意理解。他挥洒水墨、彩墨的表现力,将教堂的一角,或窗口望出的街景、教堂的穹顶和目光所及的一切存在的诗性揭示出来。这是一个中国画家眼中的欧洲和巴黎风景。

 

这些画面的色彩明快、透明,却不张扬;笔意的节奏更加准确,却不呆板;水墨更加灵透,但并不虚无;用笔、用墨、用色更加单纯,但不失丰富;黑白与虚实处理,有惊有险,但却富有智慧。他的这些悄悄变化,在他回国后创作的皖南系列的作品中体现得更为突出。因而,看陈辉的皖南系列作品时,我很激动。他那种以小见大,至精微以广大,揭示生存和存在终极境域的诗性,使我油然产生对水墨、彩墨表现力的崇敬。看似陈辉的用笔、用墨、用色与传统的样式远去,但那笔意所表现的生命节奏,那水墨所包含的诗性,那空间的观念,正是传统水墨画的艺术精神。陈辉在绘画艺术的多样化的统一中探索,是想用新的观念阐释传统,用新的艺术语言丰富和发展传统。传统是流变的,传统是发展的。我们的当下就是未来的传统。因而,创新才使传统常新,创新才使传统艺术充满活力。

 

说到这,陈辉的画究竟是什么风格?我却不敢妄言。陈辉正年富力强,他充沛的精力和不懈的探索精神,使他脚下的艺术人生之路不断伸延,艺术创作的形式和风格的流变在不断的发生。但是,万变不离其中,陈辉的面目,终将还是陈辉,只是每一次流变的发生,使他的人格和作品境界再次超越和提升。只有这样不断的超越和提升,最终一个清晰和富有个性的陈辉才显现出来。风景的诗性才能不断升华。

 

那么,风格究竟是什么?古人说作品即人品,作品的风格及人格,作品境界即人品境界。吴冠中先生说风格是一个人的背影。说到底,艺术作品的风格和境界是与人连在一起的。

 

艺术的追求是生命的体验,是存在终极境域诗性的探寻,是孤独的漫漫心路之旅。这是一条崇高和神圣之路,一旦你踏上它,永无归期。艺术女神将她的“魔灯”高高地举起,召唤着你向她奔去,然而它却不断漂移,甚至离你远去。艺术家只有具备执着的追求精神,崇高的境界,神圣的使命感,最终才能在诗意家园与艺术女神相会,与诗意的永恒同在。

 

陈辉精力充沛,他正以虔诚的心态,不懈的探索精神,在自己开辟的道路上朝艺术女神奔去。他的身影在艺术女神高高举起的“魔灯”照耀下,会越来越清晰地将他的风格呈现出来,我们期待着。